愚民：走在克什克腾的大地上（呼伦贝尔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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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3年，在龙王爷爷的眷顾下，北方充沛的雨水，催生了草原一片生机。离开石林，心如止水般的行程，我突然发现刚刚提心吊胆经过的那段山间小路竟是绝美的景致。
清澈的河流顺着山涧缓缓流淌，溪谷之中的绿柳和蒿草随风舞蹈，两侧的高山或平缓，或险峻，白桦弄姿，青松绵延，天地之间涂满了葱茏的绿色。陡峭的山坡上，秀美的白桦树被风吹得婀娜多姿，别有一番滋味。树林之间的高山草原，草丛间开满了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花。

草原上的小花虽然好看，但是它的出现确在提醒我们，这里的草原正在退化，不知若干年后，这里草地该是怎样的一番摸样。我想此刻坐在另一辆小车内的芷湘，也许和我一样，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车窗外的美色。这个经历过人生诸多坎坷的女子，心谷里流淌的从来都是孩提时的憧憬。芷湘是幸运的，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女子，都曾有草原的美梦，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

不知道为什么，我认识的许多来自乡村的女孩，都曾有过草原的梦幻，或许这就是人类最原始基因的一种躁动与传承。在成都遇见的那个叫做蓉的女孩，在峨眉山遇见的那个蔡姓的女子，还有西安的那个大漠夕阳，这些曾经年轻的女子都曾来自乡村，人生的阅历千差万别，却有一个共同的，并不奢侈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扬鞭催马，驰骋在草原的怀抱。

走出通往克什克腾石林种种陷进和路障，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不知道星光灿烂的夜晚，我们在那里度过，但我知道我们的车队依旧在克什克腾的土地上奔驰。几个唐山兄弟渐渐地闭上疲惫的眼睛，而我依然毫无睡意，透过漫天的星光，凝视着道路两侧景致，思考如同一叶小舟，在这片土地的历史波涛中颠簸起伏。克什克腾蒙语的涵义就是“亲兵卫队”，这样名字本身就是无限的玄机。

克什克腾旗位于赤峰北部，地处内蒙古高原与大兴安岭南端和燕山余脉的交汇地带。这里山岚起伏，山地之间，多为湖泊和草原。这片广袤的大地有过匈奴人和东胡人拜山祭天的场所；盛唐年间，这里是松漠都护府的所在地；辽、金、元三个朝代的帝王经常行猎于此，建有奢华威仪的行宫。皇帝出巡，自然有亲兵卫队跟随，久而久之，克什克腾就成了这里永久的符号。

近在咫尺的诺尔湖畔，曾经矗立过一座元朝最后的都城，应昌路，又名鲁王城，曾是元朝塞北三大名城之一，也是由元大都通往岭北的重要通道，史称‘帖里干东道’。元朝末年，在烽烟四起的民族革命运动中，在一片“八月十五杀鞑子”的排山倒海般的愤怒的口号声中，被撵出北京城的元顺帝，一路猖狂逃窜到了鲁王城。

曾经如惶惶之鸟的元顺帝，安定了心神之后，便开始在这里大兴土木，歌舞升平，花天酒地。1371年。那个将蒙元帝国推向深渊的末代帝王，终于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一名呼呼。元顺帝的儿子爱猷识理达腊在此即位，史称北元。在而后的岁月里，这个曾威震北疆的草原明珠应昌路，在大明王朝铁蹄一次又一次的洗劫之下已是千疮百孔。

星光笼罩中的鲁王城，城垣清晰可辨，城中遗存下来的宝塔、寺庙影影绰绰，苍凉的夜风从它们的身边走过，带走了岁月的浮尘，留下的却是这里千古不变的历史血痕。我眼前的道路在无限的延伸，古老的都城离我们渐渐远去。

谁说苍茫的塞外不是人间天堂？谁说内蒙古的大地没有超一流的旅游资源？这小小的克什克腾旗就有9处世界级和国家级的旅游景点，卓尔不群，风采别致。贡格尔草原、达里诺尔湖、沙地云杉、黄岗梁林海、热水温泉、阿斯哈图石林、黄岗梁国家森林公园、乌兰布统古战场，这些极具特色的旅游景点，全都浓缩在小小的克什克腾旗的地理标志之中。这样好的旅游资源真是上天的馈赠，如果加以利用，就可以让当地的老百姓过上天堂般的生活。

我不知道克什克腾旗的整体旅游事业发展如何，不敢妄加评论。前往阿斯哈图石林途中的种种不顺，让我对这里旅游事业的管理绝对的不敢恭维。毫不掩饰地说，这些年内蒙地区的经济迅速崛起，得益于那里地下丰富的煤炭和气体。脱手而来的财富基本都用在了城市发展和建设上，塞外的城市和内地已然没有了任何的不同，同样的火柴盒一样的楼房，同样的车水马龙的市井，同样的欲望和颓废。语言、着装、手上的通讯设备与内地都是一个蒸笼出炉的产品。蒙古民族的特色正在慢慢地消失，终有一天，我们连他们曾经的足迹都无法辨认，九百六十万公里的土地，五十六个民族都在用一种声音讲话，都在按一个指令行事，或许这就是潜伏在某些指点江山人物心中的最奢华的中华帝国之梦。

一个民族的发展、演进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潮流，曾经的辉煌和颓废只是一段历史的记载，未来谁都无法预测，那是上帝们所设计的玩意。我们的先人，有谁能够想到，长河落日的草原会兴起一个杀伐世界的民族。久远的11世纪，一个叫做铁木真的男孩出生于漠北草原翰难河（今蒙古国肯特省）上游，这个小孩就是后来的成吉思汗，经过几十年的东征西杀，将一个部落的名称扩大到整个蒙古草原，创造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帝国，不可战胜的神话，将一个部落的基因深深地焊入了许多民族不可撼动的思维，。

被推翻的元朝虽然最后退回到了最初的革命根据地，最终还是被巧妙地纳入了大清帝国的版图。辛亥革命一声枪响，大清帝国灰飞烟灭，可怜的成吉思汗的子孙竟然被分割到不同的国家，民族的野性已被渐渐地改造，可成吉思汗原始基因依旧在许多野心勃勃的鼓噪中薪火相传。

短短的几十年前，内地人只要一谈到内蒙古大地，想象中的景色一定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无边绿野，蘑菇一般的牛皮帐篷，狂奔的马群，手挥套马杆的蒙古壮汉，还有那些挤牛奶的姑娘，油油长发，宝石般的眼神。如今这样场面已在许多地方已是记忆中的往事，现代化的战争不再需要宝马良驹，电动挤奶器从那一个角度看，都比姑娘们那双手要经济和实用，何况美丽的姑娘们已经不屑于挤牛奶这样笨拙的劳动，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才是向往的天堂世界。

在朋友们隆隆的鼾声中，我竟然完成了这么多感慨和思考，把这样的思考和感慨纪录在这里，希望有更多的人站在我这里，把思考向更苍茫遥远的天空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