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巴林左旗,以及近在咫尺的祖州祖陵和昭庙石窟,纯属计划外的仓促一瞥,然而,只是这走马观花的一游,却让我对辽阔苍茫的北方大地,有了新的思考,别样的感觉。一块少为认知的弹丸之地竟然有着历史上不同时代的五百多个文化遗存,厚重的历史和迤逦的风光交相辉映。
悠远凝重的辽上京遗址,气势恢宏的昭庙石窟,优雅古朴的祖州祖陵,全国独一无二的辽代石窟,巴林左旗的任何一处辽代遗迹,都是中华帝国脉络上的不可泯灭的记忆和瑰宝。上世纪七十年代在此发现的冰川遗迹,乃世界水平的极品。上京博物馆是国内了解大辽王朝历史演进的唯一的百科全书。 历史教科书曾今这样地告诉我们,北宋只是结束了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并没有完成国家的统一,与北宋同时并存的少数民族政权除了契丹的辽,还有女真的金,党项的大夏,南面有大理,西面有吐蕃。在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中,曾有一个搏击长空的鹰一样的民族扶摇而起,辉煌盖世,又神秘消失,这就是契丹,一个神话般的民族。 数千年前,契丹的先民们就在辽河,当时叫做西拉木伦河上游放牧渔猎,繁衍生息。唐朝末年,随着汉族农民的北迁,契丹人慢慢地掌握了一定程度的农耕技术。十世纪初,契丹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了契丹各部,建立了强大的契丹帝国,定都上京,也就是今天的内蒙古自治区的巴林左旗。 耶律阿保机生于契丹贵族家庭,从小在军队大院中成长,就像今天的许多来自军队高层的太子党一样,从小受到搏杀和谋略的熏陶,耳濡目染中,慢慢积累了对政治和权欲的渴望。耶律阿保机自幼聪慧,精通汉语,才智过人,因战功卓著,青春勃发的季节就当上了契丹的可汗。中学时读的那首花木兰的长诗,可汗大点兵,是不是阿保机的时代的写照,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中华第一女英雄替父从军,厮杀的对手绝不是塞外的蛮夷,而是天朝的汉人。 年轻的阿保机娶了个貌美如花,满腹韬略的述律平为妻,加之韩延徽等汉人贵族鼎立相左,自己又雄才大略,英勇善战,明达事理,何愁大事不成。只是一个 “牛酒会盐池”的鸿门宴,就将不同政见者一网打尽,一举统一了契丹八部,控制了邻近的女真、室韦等少数民族。阿保机借用汉族政权的成功经验,制定法律,改革习俗,创造契丹文化,发展农商,加速了契丹王朝从奴隶制向封建制度的转化。 如同后来的大清帝国的皇太极一样,阿保机之所以能够把自己的民族带上时代的高峰,是他对其他民族,尤其是对大汉民族的兼容,是他求贤若渴的谦和态度,尤其是对汉人中卓有才华者的礼贤纳仕,对其政权的拓展和巩固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耶律阿保机将韩知古,韩延徽、康默记等颇有才学的汉人视为知己,频频采纳他们的上等良策,置州县,立城郭,定赋税,模仿汉地的制度来管理在战争中俘虏的大量汉人。 于是,在长城以北的莽莽大草原上,出现了农田、村落、城郭、矿冶、作坊,以及寺院和孔庙,根据契丹与汉人经济生活的不同,对部落和州县因俗施制。电视机《天龙八部》里契丹人出身的原丐帮帮主,后来当上了大辽帝国南院大王的萧峰,主管的就是汉人和渤海人的事物,契丹人的管辖权则是北院大王的职权范围。 
辽上京遗址就位于巴林左旗东林镇的东南部,在长达200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是大辽帝国的军事、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原以为辽上京遗址历经一千多年风雨的磨砺,那座古老的城池恐怕连个基础摸样都不会留下,就像我当年站在四平叶赫那拉古城池边上面对一片黄土时的那般茫然和无奈。然而,身临其境后,我们才发现辽上京临潢府虽然已被金人毁掉,但因为在茫茫的内蒙古的草原上,那里很少受到后人的惊扰,遗址至今保存尚好。辽上京遗址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周长13公里,主要分为皇城和汉城,皇城是契丹皇族、贵族的地盘,汉城是汉人居住的场所。
在辽上京遗址内,依稀可辨的南部的汉城,其街道、住房、作坊、集市和古长安非常的相似,而北部契丹人居住的地方,除了一片茫然的大地,什么都未曾留下。我想大辽的宫殿,很可能就是个头比较大的帐篷,一阵历史的狂风之后,也就随风飘逝了。 阿保机和秦始皇一样都不是死在宫殿里,而是死在从遥远的东方回程的路上,不同的是秦始皇东行是为了求得长生不老,阿保机东行是为了开疆拓土。公元926年正月,阿保机统兵灭掉了曾今辉煌强大的渤海帝国,将其改名为东丹国,派太子耶律陪镇守。当年七月,回程途中,路径扶余城,也就是今天的吉林省四平市,不幸逝世,结束了辉煌传奇的一生。死后就葬在了巴林左旗的祖州祖陵,数年后,他的爱妻,断腕太后述律平与他魂归一处。 
实际上,巴林左旗还有一个非常大的陵园,那是大辽帝国举足轻重的汉人官僚韩延徽极其后世子孙的墓地。韩氏家族在辽代是一个极其另类的家族,它的兴衰映照了整个大辽帝国历史演进的缩影。这个家族曾被赐姓耶律,是中原汉人贵族契丹化的杰出代表。韩氏家族的墓地位于巴林左旗白音罕山的南麓,是辽统和六年至大辽帝国灭亡之间的一处辉煌宏大的家族墓地。
如此巨大韩氏家族墓葬群,完整地保存了辽代的建筑、墓制的构架,墓中的随葬品为研究辽代的政体、兵制、职官制度、民风民俗提供了珍贵的佐证。韩氏一脉,伴随大辽的历史进程,辉煌了二百余年,如今他们的子孙早已无据可靠,他们的血统不知流落何方? 
暴雨中,巴林左旗离我们的视线渐渐远去,再见了,巴林左旗,你的偶然出现,让我们的旅程培增光彩。别了,巴林左旗,我要把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带回北京,向那个极具语言天赋的来自耶律阿保机家乡的女孩一一展示,或许有一天,我们还会找个更好的理由,再一次走进那个女孩和耶律阿保机共同的故乡,更加激情的体验这片古老的现实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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