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国家政权罪”的法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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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路新

[p=28, null, left]从语言文字的变化，可以看到一个文明的演变。

[p=28, null, left]比如“宰相”一词。“宰”的原意是“在屋下做事的待罪之人”，或是俘虏，或是奴隶。“相”则有“相视、相助”的意思。

[p=28, null, left]商朝时，“宰”是贵族家里负责管理家务和奴隶的主管。因为古时祭祀是头等大事，掌管家务的家宰，同样负责烹杀祭祀，地位也就日渐重要。

[p=28, null, left]西周初建，“封土建国”时，受封的多是姬姓子弟，这样，“家”就演变为诸侯国，“家”与“国”成为一体。到了战国时期，一些诸侯国开始设立宰相职位，让自己的管家去管国，以治家的方式治国。

[p=28, null, left]这样，贵族或国君的管家，就成了一国之宰相。

[p=28, null, left]“尚书”一词也是。“尚”是“掌管”之意。战国时，西边的秦国和东边的齐国，先后设置“掌书”之官，属于仆役类别，地位很低。

[p=28, null, left]汉代时，皇室与政府，皇权与相权，是分开的。皇权低于相权。皇帝下面的机构，共有“六尚”，分别是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浴和尚书。五个部门负责皇帝的饮食起居，衣食住行，只有尚书一个部门掌管文书往来，负责信息沟通。宰相则主持全国政务，执掌行政大权。

[p=28, null, left]为皇帝管理图书，作为近侍，就会渐渐得宠。汉武帝时，为了制衡丞相的权力，渐渐依赖尚书，以尚书之议夺丞相之权。尚书之权日重。

[p=28, null, left]无论“宰相”，还是“尚书”，都是由家臣变为国臣，由处理家务开始处理国务的。这是因为，皇帝的“家”变成了“国”。

[p=28, null, left]即使变成了国，还是用治家的方式来治理，还是有名有姓的，比如，汉朝姓刘，唐朝姓李，明朝姓朱。。。

[p=28, null, left]江山是私人的，政权也是私人的。

[p=28, null, left]可是，历史上，就有些“宰相”之类的人物，不能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反囿于儒家思想，“以天下为己任”，就会与皇帝发生冲突。权力就受到制衡。汉武帝设立内廷作为政务中心；隋唐设立三省制，将相权一分为三；到了明朝，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干脆就废了宰相，并规定，后代子孙不许再立宰相一职。全国政务，都由皇帝一人处理。所以的官员，包括内阁大学士，都成了皇帝的秘书。

[p=28, null, left]皇权与相权之争，是历史上经常出现的一个问题。聪明的宰相，总能设设法取得二者的平衡，他们知道，自己虽然贵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依然是皇帝的家臣。

[p=28, null, left]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为国家打工，而是为国家的所有者打工。

[p=28, null, left]因为国家是私有的，政权也是私有的，所以，才有“颠覆国家政权罪”。

[p=28, null, left]这就像财产。你的东西，可以拿走，随意处置。别人的东西，若据为己有，或想要据为己有，就要受到处罚。

[p=28, null, left]如果你部分拥有，用时髦的话说，是股东之一，哪怕是小股东，如何处置，你都有发言权。

[p=28, null, left]完全属于别人的东西，你没有所有权，要参与处置，或者说三道四，就是侵犯了别人的权利。“颠覆国家政权罪”就是这样，因为不是你的，是别人的，你不可以妄加评论。

[p=28, null, left]国家是私有的，政权是私有的，社会却是公有的。

[p=28, null, left]你如果身为官吏，在领取官恦的同时，还想从社会上，从老百姓那里搜刮一点儿，装进自己的腰包，皇帝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官不贪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这个道理，因为社会是公有的。

[p=28, null, left]作为官吏，你只可以从治下的百姓那里捞钱，因为社会是公有的。可是，对于给你提供机会的皇帝，对于国家政权，不可以有二心，因为那是私有的。

[p=28, null, left]历代的皇帝都是只反叛，不反贪。很多的时候，反贪只是反叛的借口，以反贪之名行反叛之实。无论地方大员，还是封疆大吏，如果拥兵自重，犯上作乱，或表露二心，不忠心耿耿，就会被除去，最好的借口就是“贪”。

[p=28, null, left]当执政者意识到，无论国家，还是政权，都和社会一样，不能永远私有，而应让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有点股份的时候，公民社会就到来了，这就是近代以来出现的nation state，所谓的“民族国家”政体。

[p=28, null, left]台湾的蒋经国就是这样的人物。

[p=28, null, left]晚年的蒋经国意识到，蒋家天下不可能永远存在，哪怕是再继续存在一段时间，也要付出高昂的代价。所以，临死之前，他决定放弃蒋家政权，让这个政权姓“公”。台湾才有今天这个样子。

[p=28, null, left]对执政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看看蒋经国晚年的经历，就明白。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和别人分享，或者，不得不和别人分享，可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p=28, null, left]可是，蒋经国清楚，一个私有政权，无法避免被别人取代的命运。两千多年来，中国频繁的改朝换代的历史，就说明这一点。一个政权，只有当它姓“公”的时候，只有全社会都参政议政的时候，才能长久存在。

[p=28, null, left]蒋经国做到了，因而名存青史，实际上，他只不过是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而已。